2012年8月22日

捲貓〈優雅堅持:日安倫敦,早安台北,我的漫畫之路 〉講座紀錄─(下)


MCM ExpoMovie, Comic and Media)是英國最大偏日漫的動漫展,地點在倫敦,每年的十月和五月各有一場,展場有分獨立出版的作者、出版社的作者、電影宣傳和遊戲宣傳的攤位。在MCM比較特別的是,他們有個comics alley,這是給小型的獨立出版者參加。一般的攤位費用非常貴,獨立出版者的攤位兩天只要40磅,因為比起之前的攤位費,這就便宜很多,而且主辦單位還會在專有的網站上幫你宣傳。當然,,獨立攤位和出版商的是有很大的差別,這我大概參加了3~4次。英國動漫展cosplay也是百百種,當在地鐵中發現有愈來愈多coser時,表示沒搭錯線,聽說在日本不能妝扮coser搭地鐵,在英國沒有這樣的限制。這張是在攤位上的照片,逼迫我同學扮女僕來攬客,後來我自己也扮起醫生和兔子。去擺攤一方面是為了生活,另一方面也是好玩,還可以認識許多同好和朋友。同年我去了中部和倫敦動漫展,這場HI-EX!Hi就是高地HighlandExExpo,高地在哪裡?就是在有尼斯湖的Inverness。如從倫敦搭客運,大概需要12個小時。因為那時候缺錢,又想出去玩,於是決定去玩看看。HI-EX!比起前面的動漫展算是小型的,抱著去參加活動,換旅行經驗的心情去,順便做尼斯湖觀光。不過,看展的人真的很少。接下來這場是The Bend,是以webcomic和獨立出版為主的漫畫展。因為大都是獨立創作都居多,展覽並不大。這場我開始嘗試不同開數和無文字系列的創作,因為接下來要去非英語系的國家擺攤。後來集結成《兔子愛情故事》,故事大致是,兩隻兔子相遇後,產生了汽球般的幻覺,看起來分外的美麗,相處久了幻覺破滅,原來和想像的不一樣,最後,牠們還是彼此擁抱在一起。鄉親啊~愛情就是按咧!這在非英語系國家賣得還可以,當初做這種小尺寸時,朋友指責會被當成杯墊。可能台灣同人誌發展得早,大家已有慣用的B5尺寸,封面愈閃亮愈能引起注意,相對地自由度也會比較小。

接下來去是比較區域性的動漫展,就像除了台灣一樣有FFCWT大場之外,也是有在桃園或板橋之類的小場。這場是London Underground Comics,雖然沒什麼人潮,但有種次文化的感覺,就是一群畫地下漫畫的憤恕青年聚在一起。他們覺得漫畫展不應該像MCM10英磅的門票,LUC主要在傳達漫畫是一種親民的理念,而且可以免費讓漫畫家去擺攤。參加了幾場下來之後,發現幾乎都是同一批漫畫家,他們大部份是有份正職的工作,會做這件事主要是在工作之餘實現理想。另外還有比較偏書籍藝術的International Alternative Press Festival ,也就是實驗書的可能性。還有更純粹藝術的ICAThe Institute of Contemporary Arts)辦的電影和漫畫的展覽,特色是有現場即席創作。參加這些英國的動漫展的觀察是,我覺得他們的每個創作者風格都有很大的差異。接下來是再出國參展,這是在瑞典,照片裡的是7-11的咖啡。因為有好一陣子沒有回台灣,加上英國沒有7-11,在瑞典看到時,還有熟食區,和台灣很相似,就有種莫名的感動。其實每參展會認識一些新朋友,擺完攤大多會去PUB喝酒,比較困擾我的是一喝酒就吐。為什麼會來瑞典這場?當初也是擺完攤和朋友到PUB聊天,聽他們說要出國展,報了一個攤位,我們硬是跟到了瑞典。這是一個以獨立漫畫為主的小展覽,那一年的主題是自傳型的漫畫,也不知道為什麼瑞典自傳型的漫畫家蠻多的。比較特別的是,這還是一個有樂團表演的漫畫展,有一個區塊是老人下西洋棋區。基本上瑞典年輕一輩的講英文都通,所以這場也是有把旅費賺回來,還不錯!

我從來沒有因為參加動漫展而感到痛苦,接下來09這場就是。參展過程我整個人好像身陷某個藝術革命軍的場子。我們是在瑞典由朋友的朋友和像黑手黨的主辦人搭上線,展場是在羅馬郊外,一個古代關犯人的監獄裡,現在義大利政府釋出給藝術家們駐村。監獄的範圍很大,展場在碉堡的地下室,我和朋友都非常驚訝,這裡為什麼會是一個漫畫展的場地,比較著名的漫畫家,還有一人一間的牢房可以擺攤和創作。展覽的時間是從下午4點到淩晨12點結束,一般漫畫展下午4點是準備收攤,可是這裡真的不太一樣。展場內也有樂團表演,之前我還沒看過在漫畫展上有脫衣舞表演,不過是反著的,正確地說應該是「穿衣舞」,表演者從沒穿到穿好,又脫了再穿,不過,不是有情慾的氣氛,比較像是藝術表演。總之,那是充斥著次文化的地方。因為是被邀請的藝術家,吃飯有發糧票。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到Crack!的網站申請駐村,他們比較像是人民公社,駐村的同時必需付出勞力,像是洗廁所或做午飯。建議想去的朋友,先學點義大利文會比較好。那時不是預訂被邀請的藝術家,所以狀況會比較多,有住過帳棚、豪華的上下舖也有監獄的cell。不過,還是一個蠻有趣的經驗。本來以為我的創作是灰暗的,但到了這裡參展,反而覺得我的作品好正常,因為參展的義大利漫畫家,大多喜歡以反差大的線條來創作。那時帶了小本無字的創作去擺攤,在義大利英語不見得行得通,也是有比較激進的人,罵我們不懂義大利文為什麼還來這裡擺攤。參加國外漫畫展的影響和心得是,其實有各種形式的東西,不用太局限自己,因為各種形式都有人在做。簽證也到期了,於是準備回台灣。

回來之後,就繼續創作,畫了《快樂王子》。這本是改編愛爾蘭詩人王爾德的作品,他的作品通常帶有尖酸刻薄的意味,但改編成童書時,就會把這部份省略。譬如故事中的小燕子為了快樂王子,牠留在一個冬天的城市。鳥類學家發現了這隻燕子,覺得太特別了,就寫了一篇論文刊登在各大報,大家看了覺得寫得很好,可是沒人懂得那是在寫什麼。這部份童書根本不會提到,所以我決定自己來畫一本。後來畫漫畫對我來說,是解決心中疑惑的一種方式,就像《綿羊謀殺事件》,就是我自己對宗教的一種新的體認,就算再怎麼荒謬的宗教,都有人相信,如能從中能得到快樂,不危害到他人就好。《捲筒的異想世界》就是比較血腥超現實的故事,講述一隻對世界失望想自殺的兔子,死後才發現身體裡流的是草莓果醬,於是出來郊遊的老師和學生,在一旁拿吐司排隊等著抹莓果醬。再來和朋友合作的作品《黑熊任務》,《人妻日記》是朋友寫文章來罵他的老公。這是最近的《捲兔的留英人生》,畫在英國留學的概況,像這篇的老師,原本要把他畫成蒼蠅的,因為他的網站上是一堆蒼蠅的動畫,結果,他想當老虎。以上這些是自己獨立出版的作品。在動漫展擺攤時,有位編輯跑來問我要不要畫《CCC》,全名是Creative Comic  Collection。它是一本是把台灣歷史與人文,用輕鬆活潑的漫畫方式表現出來。我畫的〈小魚島的故事〉是講釣魚台歷史的爭議,有牽址的國家:黑熊是台灣,狐狸是日本,貓熊是大陸,老鷹是美國。接下來是《TX5》的《鹿爺爺的故事》,典故是我父母都來自鄉下,辦喪事是可以封街的,喪禮上為什麼要做這些儀式?這篇就是將我們的喪葬文化畫出來。因為到了我們這一代,可能會更精簡,像我就覺得紙蓮花不太環保,就不會想用。後來也才知道牽亡舞意義,因為是念歌的方式,年輕一輩根本聽不懂而有隔閡,本來的意思是活著的人放手,讓往生的人可以安心的走,也告訴往生的人,人生就是這樣,就乖乖的去天堂吧!我會覺得現在這個世界對漫畫發展是很好的,因為網路的發達,有很多電子媒體可以發表和刊載,日後想做的事,就是將台灣的文化,以深入淺出的方式表現出來。現在我正在做的是,我住的新店每個月會發行一本月刊,訪問當地1920年左右的耆老,再將這些文字轉化成年輕人比較可以接受的漫畫,就是在月刊中會有一則我的小漫畫。我覺得漫畫也是有溝通的功能,也期待未來能再多做一些這類的工作。

Q & A
請問老師「捲筒衛生紙」對您有什麼特殊的意義?
念大學時,系裡有本會訊,幾個月會出版一次,跟系上同學報告最近系上的事務。因為那時在系刊上畫過一則漫畫,大致是說人生就像一捲捲筒衛生纸,您可以把人生想得很美好,也可以想得很骯髒,可能沾滿眼淚、鼻涕或其他的東西。不管是好是壞,我們就只有一捲衛生紙,用完就沒了,所以請大家珍惜人生!

請問老師對於創作接下來有什麼計畫?中長期的計畫。
目前有本集結幾位漫畫家。談的是像為流浪動物請命或稅制這一類的問題。因為我很喜歡在畫漫畫中學習,我是畫稅制的部份,不過,繳稅對我來說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因為我這樣小額的的獨立出版,目前是不用扣到稅。因此有機會跟稅賦專家討論,如講同件事情用文字說明,大家可能看到第一行或第二行就睡著了,如果用漫畫來說,對於現今貧富不均的問題,還可以有所討論。在畫漫畫中學習,我覺得很有趣。接下來,是一個自我考驗30頁講關於台灣故事的漫畫,因為我的繪畫風格不是可以快速產出的那種,30頁對我來說是不少。接下來,英國的部份還沒畫完,會再繼續。年紀還輕的時候畫漫畫,我會比較關注在個人,現在會覺得社會也是有趣的題材,也會開始關注一些光怪陸離的社會現象和政治文化,但又不想講得太嚴肅。中長期的未來,我可能會朝這個方向努力。

2012年8月8日

米奇鰻〈擺攤人生:無所畏懼走遍世界的擺攤經驗〉講座紀錄─(上)



誰是米奇鰻?這是我的自畫像,有副像米老鼠的耳朵,但怕被告,又加了尾巴。就像太陽餅是餅,不是太陽,也就是說米奇鰻,其實他是一隻有尾巴的鰻魚。從圖片中可以看得出來,我的形象就是節省,古代視節儉是一種美德,但不知道為什麼現代人多引以為恥?還小的時候我就很喜歡看漫畫,也慢慢了解到漫畫是非常神奇的東西,因為只要一個人一直畫,米奇可以從怪物變可愛,只要動手畫一畫要什麼有什麼,它不像做動畫或拍電影花那麼多的錢。從看漫畫到不知不覺考卷後面都是我的畫,從小留到現在畫過的考卷大約有20~30本。以前課堂上畫一畫還會抬頭看老師一下,假裝認真做筆記樣,多年後站在講台上,才知道原來學生在底下做什麼,根本瞞不過老師。國中時,同學沒寫完的筆記本,最後都變成我的畫本,也有過將每位同學畫成〈我們這一班〉的漫畫。其實,在我國中時很多父母不淮小孩看漫畫,還處於買漫畫會被丟掉或燒掉的年代,同學裡真的有人發生這種事;那是一件錯誤的行為,漫畫再怎麼樣都是可以資源回收;所以,同學和朋友裡只要父母反對的,大多會將漫畫偷偷塞到我家。我的父母並不反對我愛看漫畫和畫漫畫,這對我來說就是很大的支持。小時候自己也會擔心這樣的志向,會不會有問題?因為沒有農人,就沒有飯可吃,沒有醫生,生病沒人醫,可是沒漫畫看並不會怎麼,頂多生活無聊些。有段時間曾困擾畫漫畫會不會沒志向,後來才知道這叫文創產業。我大學念的是工業設計,原本和同學要堅持走漫畫職人的路,但後來覺得畫漫畫沒辦法維持生計,才走上當上班族一路。啊!3個月後,忍不住想畫漫畫的衝動,我就把公司開除了。我想說好歹也要試過,如果真的走不下去,至少以後可以跟我兒子說:「以前我曾試過要當位漫畫家。」如果不去試,這輩子可能會有個遺憾在心中。

辭掉工作之後,我是全職投入畫漫畫。當時,我以不擇手段和陰魂不散,用盡各種方法讓我的漫畫被看到,於是,就開始在網路上發表和擺地攤。記得2004年退伍,同年工作再辭職之後,我就開始在敦南誠品擺攤。不過當時還很天真,覺得這畫得這麼有趣,應該有人買吧?結果,愈擺愈窮,衣服上也開始出現補釘。當初擺攤時,「米奇鰻」就隱約已經成形了,也有品牌的概念叫做「台北不來梅」。作品我是用面膜的方式包裝起來叫「衝動」,希望大家看了也會有購買的「衝動」。旁邊是朋友批來不知怎麼辦的超Q動物磁鐵,也順便寄賣,可是朋友大多來搗亂的,像在皮箱旁,他們幫我點了自認很酷的蠟燭,可是警察一來,這些蠟燭就像我的本命燈一樣。擺攤之初,我只賣這10張紙,但買了它到底能幹嘛?就漫畫,我也沒有想太多;總之,大家可以想像的是,當然是不太OK。我還強迫買的人要和我合照,放在網路上主要是營造一種受歡迎的假象,因為我相信:「只要假裝久了,就會變成真的。」後來,我覺得只賣這10張紙,連自己都不知能做什麼,也說服不了自己時,一樣是漫畫,後來改做成貼紙的形式,大家可能會覺他有用就買回去。當然,擺攤擺久了難免會遇到警察,像這張就是被開罰單之餘,還要人家幫我拍張照。這張是我生日當天被開的罰單,原本警察以為會放我一馬的,結果反而被訓了一頓,本來連皮箱要一併沒收,我生氣和警察吵了一架;結果,還好沒事,跟紅燈右轉一樣,1200元的罰單。因為,這樣擺攤不小心就會被開單,心裡當然很不爽,後來,當第一屆街頭藝人在招考時,我馬上就去報考。考上之後,每當警察來盤查時,我就是手繪的街頭藝人,畫卡片送貼纸,警察走掉,馬上變成買貼紙送卡片。當時,在敦南誠品前只有我不用躲警察,真的超跩的!總之就是想盡辦法讓自己活下去,不過那時我的繪畫技巧也還沒很成熟,就當作磨練。我邊擺攤,也去參加創意市集的活動,才知道日本有個每辦年舉辦兩次的「藝術嘉年華!!」(Design Festa!!),活動強調的是「原創」,只要夠原創都可以參加擺難。像這張照片裡有章角腳的機器人,每年都有參展,每年也都有進化,只是進化得比較奇怪,例如:多一個儲藏空間或多開扇窗戶之類的。像這幾張油畫,把皮卡丘、多啦A夢和悟空用立體派的手法去處理,總之,展場裡就是有很多原創的想法和創意。這個活動完全是自發性的,參展的人也多以「職業級的業餘創作者」自居,非常的投入。去看過一次之後,心想這真的不得了,回去一定要揪人參加。

回來之後,我就開始吃白吐司,衣服上也開始出現補釘了。出國擺攤和參展也是為了營造一種很成功的假象,例如:有人打電話給我邀稿,通常會先問:「請問米奇鰻先生,您現在在台灣嗎?」原本是要當職業漫畫家,不過那時路走得很歪,變成立志要當「貼紙王」。策略就是你可能不知道米奇鰻是誰,但一定看過他畫的貼紙,這也是我陰魂不散無孔不入的第一步。把作品做成貼紙主要的原因,也是因為出國擺攤貼紙很好帶,也不會占太多行李的空間,又可以張貼在世界各地,相形之下,漫畫就重很多;所以,開始出國擺攤我多採用這種游擊戰的方式。這些是我目前我去過的地方:東京、上海、北京、倫敦、印尼、菲律賓、京都、大阪、曼谷、安古蘭、香港和澳門,這些除了歐洲賺不回旅費之外,其他的幾乎都可以賺回來。這是我過去擺攤的時間序,04年開始在敦南擺攤,06年跟朋友一起去日本「Design Festa!!」擺攤,07年就是去中國的創意市集:迷迪音樂節和英國授權展。08年時,我參加了「『第一屆』國際青年創意創業家」徵選,條件限制25~35歲的青年,工作兩年以上,又規定參加比賽必需全程使用英文,大獎就是出國與其他國家的創意人交流。那時看到是「第一屆」,心想符合這些條件的人應該也不需要來參加,這就對了!我就去投,不知為什麼書面審核的篩選,我就進了前8強。最後,我得到了大獎。獎品就是可以去參加泰國的設計節,活動有來自世界各地創意人,還可以建築師或島主喝酒交流,跟他們比起來我也太虛了,但氣勢一定要裝出來,反正撐久,就對了。2010年,我去參加「『第一屆』漫畫明日千里馬」比賽,這個獎品更亂來,得獎者可以去日本學漫畫一年。結果,我得到到去大阪留學一年的機會,這時我終於從貼紙回到漫畫了。在日本期間,我去參加了京都「百萬遍手作市集」和大阪心齋橋擺攤賣貼紙。2011年,我是去了澳門和香港。今年比較特殊的是,我去了法國安古蘭。今年台灣是主題國,有20位官選的漫畫家參展。我的路走歪了,拿不出作品集,所以沒中選。雖然沒中選,我硬是要自己去,再跟他們會合。6月時,我去了倫敦。

接下來是道具篇,因為都是一個人出國,通常後面一個大背包,前面一個小背包。這張是06年準備到日本參展,因為沒有參展的經驗,不知如何佈展,於是買了衣架和浴簾回家試,嘗試各種可以陳列的方式。最後,決定把這些硬拆,帶到日本。這是佈置起來的樣子,上面還寫著「台灣大人氣新銳…集团」,其實,那時根本看不懂這片假名的意思,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,就抄上去了。直到待日本一年之後,才想說有這種說法嗎?「一張貼紙,一口飯」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。這張是剛提到在日本我去參加京都「百萬遍手作市集」,那時更節省,去路邊撿來的瓦楞紙板,加上借來的畫架,組合起來攤位就像這樣,看起來也還不錯!不過是露天市集,遇到了下雨,瓦楞紙就開始吸水,環保素材的風險就是這樣;結果,攤位整個軟掉。這張是在大阪的心齋橋,那時想說那裡很熱鬧,人來人往,於是,就去擺擺看。其實也是有日本人會來買,只是沒幾個,像這個日本人買了之後,一直問他朋友這個英文是什麼意思。後來反省我的貼紙在日本為什麼賣得不好?得到的結論是他們可能英文不好。在各地擺攤,不難發現,每個地方的推銷的方式都不太一樣,這點我覺得蠻有趣的!這張是去曼谷設計節所拍的,當時我的攤位對面是勞力士,這張是今年去倫敦的「Sunday up Market」,大家可以看到有些佈置已用3年了,總之,我就是節省。這張是去參加台大同人誌,一樣用瓦楞紙板做了大型米奇鰻的獨立看板,其實,在會場我的作品算是屬於另類的,因為不會有人做這麼奇怪的都東西。我還在攤位上擺原創的得獎獎狀,可是根本沒有人會花時間去看,不管,總之做久久了,還是會有喜歡這類創作的小眾族群。

米奇鰻〈擺攤人生:無所畏懼走遍世界的擺攤經驗〉講座紀錄─(下)




接下來特色篇,因為出國擺攤和旅行是不太一樣的,擺攤經常不是觀光客會去的景點,可以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。這張照片,我想為大家介紹一本英國的暢銷書,《男人除了性以外,還想什麼》(What Every Man Thinks About Apart From Sex)。當初在網路上看到原以為只有一頁,心想除了性,男人也不會多想什麼。讓我為大家揭示書裡到底寫些什麼?結果,全都是白紙。我應該來代理這本國際中文版的版權,不用翻譯費,印刷費也省下來了。這本書約合台幣300元,是英國的暢銷書,但在台灣不知道大家會不會因為這份幽默感,而去買這本書嗎?接下來這張是在東倫敦的「Sunday up Market」,這幅作品應該是鑽在一面木板上慢慢刻出來的。在歐洲你會發現,漫畫和藝術是沒有特別的界線,在台灣,我們漫畫還是比較局限在給小朋友看的「尪冊」。這張是在法國巴黎,我們在這家獨立書店舉辦簽書會,書店裡也有一些漫畫家的作品展,其實歐洲漫畫的表現方式很多元,他們的讀者也都可以接受。我覺得有機會出去走走,會有些不同的感受。在去安古蘭之前,我先到西班牙的瓦倫西亞,為下一本漫畫的取材。他們的地鐵票設計得很特別,這個城市的吉祥物是蝙蝠,聽說某次戰役,敵方的箭原本會射中他們的將軍,結果剛好有隻蝙蝠飛過,就被射中了,將軍就沒事。出國就是到處看看,這些都是日後創作很好的題材。我平常就愛腳踏車,騎車也比較省錢,在西班牙有很多自助租車的點,30分鐘內是免費的,所以租車後只要30分鐘內找到還車的點,再租就還是免費。這張照片是大型溜滑梯,其實整個基地是《格列佛遊記》的縮小版。這水泥溜滑梯如用我們的思維來想的話,沒有安全設施,也沒有護欄,會想受傷了到底要告誰?因為國情不同,他們很多人是全家大小一起玩,不知全家人一起玩溜滑梯是什麼感覺?這幾張是公園裡有趣的標示,即便不需要語言,大家都可以看得懂,這就是圖像的魅力。

我打算將這些有趣的見聞畫成漫畫,就是再走回到漫畫這條路上。因為,畢竟我已經過了那種架空的幻想世界,我現在要回歸到自傳型的漫畫家,就是將我這些年旅行和擺攤的經驗畫成漫畫。這張是巴黎墓園的照片,這個墓園很大,裡面有許多特殊造形的墓碑,身為一個自傳型漫畫家,當然要故意去一些比較特別的地方。這張是西班牙類似家樂福的DM,當時看到他們商家的DM都有吃葡萄的圖案,後來才知道,原來他們的習俗是在跨年時吃12顆葡萄能帶來好運。接下來這是今年1月在安古蘭的影片,影片中有24小時不斷電的創作,以及其他的活動花絮。這隻是安古蘭漫畫節的吉祥物狐狸,透過投影效果,整點時,牠會在城牆上跳來跳去。安古蘭漫畫節的整個活動就像漫畫界裡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一樣,終身成就獎得獎人是,將納粹畫成豬猶太人畫成老鼠的漫畫家Art Spiegelman。頒將後,他馬上和老婆在台上擁吻和抽起電子煙,心想漫畫人可以當到這麼跩,這輩子也真的是夠了!活動有一本官方出版的畫冊,是介紹歐洲各國的漫畫家,每位漫畫家有兩個版面。典禮上,漫畫家可以上台聊聊或介紹他們和作品,很多漫畫家當作是一場秀來表演。另外,會場外還設有獨立漫畫區,可是現在連這區都相當的熱門,許多獨立出版的漫畫家也進不去。

最後,收穫篇。這是我已經獨立出版的兩本自傳型漫畫《超真少年》,將之前出國的經驗畫成漫畫。這兩本主要是收錄去日本參加「Design Festa!!」的情各況。出國擺攤也會買到一些特別的收藏,像這不幸的信紙──我們經常會收到必需把信儘快管寄出去的信件,如沒有寄出就會招來惡運──漫畫家畫出收到信驚恐的表情,並做成信紙和信封。這本是家用時空機的保固手冊,就是可以按照書裡的方法操作時空機,可是大家並不知道這機器長成什麼樣子。另外一些根本不可能會有中文版的奇怪漫畫。還有一些特別的經驗,像是睡在像停屍間的膠囊旅館。最近出版的《TX5》也收錄一篇我的作品〈我恨旅行〉,大致描述旅行中遇到的一些狀況,如:踩到狗大便或遇到偷竊這類的事。希望我的漫畫也可以不用文字,大家也能看得懂的部份,就像到語言不通的國家,聽不懂,也看不懂,發現自己像個文盲,也像個小孩一樣,至少還有圖畫可以和人溝通。也因為到一些語言不通的國家去時,反而會注意到平常不太會去關注的東西,〈我恨旅行〉就是在談這些。最後,我想跟大家分享一則故事:有人開了一部老爺車,要去很遠的地方,路上就向人問路,路人回說:「那個地方很遠,你這台車去得了嗎?」開車的人就很帥氣的跟他說:「我只有這條路,我也只有這台車。」這就像漫畫人,我就只會畫漫畫,沒有退路,就一直畫下去。所以,大家山頂上見!

Q & A
請問米奇鰻,畫漫畫經常會遇到家人的阻撓,您是否也遇到相同的情況?又如何解決?
其實,我們的父母還不用我們養,這點對我來說,就已經非常的好了。我爸沒有阻止我,他可能想如我出去闖一闖,遇到一些挫折或面臨殘酷的現實,我可能就會自動放棄了吧?!可是只要一陣子不上班的人就知道,回不去了!有想要這麼做的人,只要撐過那段時間,家人可能希望只要你不去犯法或想不開,能好好活下去就好了吧?!我們家基本上是很支持的。

在這個過程中,是否遇過挫折或想放棄?
其實,沒有。我想的只有如何過得更好,如何讓想這麼做的人,也可以像米奇鰻這樣亂搞,還可以每年都出國去擺攤,我也希望能給大家新的路和新的選擇。在日本待了一年之後,雖然羨慕他們有那麼多畫刊可以連載,出版管道又多,可是也漸漸了解到這個生態就像演藝圈一樣,競爭非常大。漫畫家不是只有一條路,也可以做貼紙,擺地攤,最終的精神還是放在漫畫的創作上就好了。台灣比較靈活,有朋友在網路上發表創作,最後自己當起市長,粉絲超多,也是很厲害。我要說的是管道和玩法很多,堅持下去就是了。

2012年7月25日

Bulleta〈民俗時尚─將鄉土符號轉成最亮眼的國際潮風〉講座紀錄_(上)



從小我就想當一位全職的漫畫家或動畫師,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成真,我覺得這條路真的不是很好走。自復興商工畢業後,我從事過平面設計和網頁設計的工作,但是我並沒有很喜歡這樣設計的工作,為什麼?因為這些工作總是要聽別人說話,設計必需去符合別人的要求,設計出來的東西往往是別人想要的,並不是我自己原有的創作。我比較想要聽見自己的聲音,說我想說的話。所以我決定不做設計,那就從畫畫開始好了。因為從小我就喜歡看漫畫和打電動的關係,所以,我去當遊戲的插畫設定。然而,這份工作做了一段時間之後,插畫設定的工作也愈來愈不能滿足我,所以我又跑去做動畫,因為我覺得這樣的工作更接近原創。這也是我目前的工作,在遊戲公司動畫部擔任原創的美術設定。

我是道道地地台北東區長大的小孩,從小我就是看日本漫畫,聽美國音樂,不太有機會,也不太能接受台灣的在地的文化。我不吃小吃攤,不會去拜拜,家裡雖然也有拜拜這件事,但我根本不會關心這類的事情。父母不淮我們講閔南語,我就更不可能會去看布袋戲和歌仔戲。成長的過程其實我和台灣文化保持相當大的距離,也可以說是完全切斷的,但是我對外國文化卻全盤接受。沒錯,我自己也很喜歡這些外來的音樂和商品,因為都是既漂亮又新潮。所以,在我從事插畫設定期間,作品也是這樣呈現,依然選擇畫漂亮的角色,也就是你們看到這張圖片的樣子。這樣畫了幾年後,我開始覺得很空虛。我好像除了把這些角色畫得漂亮之外,至於其他的,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,想說的是什麼。雖然在創作,可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。這些也是因為在工作多年之後,有些慢慢地轉變,因為接觸到來自不同城市的同事。就像前面提到的,當時不接受任何台灣文化的我,在工作前,走出台北市最遠的地方只到過永和的復興商工,為了上學。當時那樣的我所接觸到的同學,他們成長過程幾乎都和我沒什麼兩樣,大家有共同話題,相同的興趣,一點都不覺得有任何怪異。但是進入職場後,遇到其他城市和南部來的同事,他們帶來家鄉的小吃和特色小物,告訴我台北以外好玩的地方。當我慢慢接觸到這些東西,開始和同事去台北以外的地方玩,開始逛夜市,吃小吃,去拜拜。他們會聽台語歌,講台語,分享一些新奇的事物,對我來說,這些反而像是外國的文化,總之,一切都是我對台灣太不認識和太陌生了。當同事間開始分享時,才感受到它的美好,開始去接受以前從來不曾去關心的事情,不會去注意的東西。

四年前,我不想再畫這類遊戲角色設定的插畫時,我遇到王登珏先生,是位動畫師。當時他找我畫Taiwan Comix 2,告訴我TX2是以台灣為主題,將帶到法國參展。他問我有什麼想法?邀我也一起來參加吧!剛開始著手畫時,對我來說非常的困難,因為我真的不認識台灣,我自認為是台北土生土長的ABC。原本我想畫一個台北人去墾丁吶喊,快樂的感覺。可是我不喜歡去很熱的南部,也不喜歡去人很多的演唱會現場,我真的畫不出那種歡樂的感覺。這就像以前畫那些漂亮的角設設定是一樣的,就是畫我不知道的東西。決定不畫這些後,但是我還是很想參加,我的夢想就是發表自己的作品,只是想畫,卻不知道自己要畫什麼,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。直至有一天,我翻開筆記本看到這張籤。這是在2010年初,跟朋友到行天宮所抽的籤,當時因為真的喜歡畫畫,可是在台灣畫漫畫或插畫這條路真的不好走,沒有很好的管道可以發表。以漫畫來說,有幾家固定的出版社,但他們可以接受的風格就是模仿或純日漫的漫畫,其他的風格通常不太容易被接受。再以插畫來說,出版過程必需常與出版主的編輯進行劇本的溝通,如果畫家不是很清楚要說的故事是什麼,要畫的是什麼,最後的劇本通常是以出版社為主導。也是因為這樣,還沒出版過自己畫畫的專書,因為到現在我都還不認識我是誰,可以說什麼樣的故事。當時會去廟裡抽這張籤是,真的想去問問,在畫畫這行業裡我的運氣會如何。當著手要畫時,真的很迷岡,打開筆記本翻到這支籤,心想不如我把這 個過程畫成故事好了,也就是我的生活。以自己為例,畫我所認識和我知道的台灣,故事大致內容是,一個台北人,從事畫畫多年,經常熬夜或加班,造成精神不濟。因為精神不濟就會遇到倒霉的事,為了趨霉,所以要到廟裡去拜。整個故事再延伸到台灣過年的習俗和一些慣用的圖像,我就將它們結合到我的作品中。這個作品是我第一次完成自己想說的話,當然,在這之前也創作過一些漫畫,但還是有別人的影子在,並未跳脫。

這本作品是我慢慢練習說話的開始,試著去找到自己說話的方式,畫畫也是一種說話的方式。因為實際生活中,在許多人面前,我並不是很會說話或很會表達。這件作品中,除了架構在年節和拜拜的故事情節外,為了表現出台灣獨有的特色,我運用了剪紙和客家花布這些元素和圖騰。故事的主角是位設計師,過年前往往是加班的旺季,晚餐就是隔壁夜市的各種小吃。結果通宵加班,為回家換洗再繼續回公司上班,可是因精神不濟騎車打瞌睡而發生了車禍,幸好並沒有大礙。於是,好心的路人告訴他應該去廟裡拜拜祈求平安,他也真的到了行天宮,根本不是很專心也不知道自己拜的是什麼神。在拜拜、擲筊、抽籤以及求了各式的平安符之後,又有人告訴他,必需再吃碗豬腳麵線去霉運,他也都照做了。這也是在講我自己的故事,其實這件作品對我是一個很大的挑戰,為什麼?因為我不會畫的東西非常多,不會畫機械,也不會畫動物,更不知怎麼去處理背景,就是只會畫漂亮又美美的人。那怎麼辦?所以我用了很多元素去畫出一種風格,大家可以看到漫畫中幾個營造過年重要的氛圍,就是廟宇、舞龍舞獅和天燈。雖然故事很簡短,但是這些也是我認識台灣文化的全部,也沒辦再畫出更多了。沒想到,也沒預期,當我開始嘗試說自己想說的話時,在這次參展中,它得到了一些迴響。

Bulleta〈民俗時尚─將鄉土符號轉成最亮眼的國際潮風〉講座紀錄_(下)



在創作上,「漂亮」對我來說非常的重要,可能與我從小接觸的東西有關。因為漂亮大家才有可能會喜歡,可是作品只有漂亮是不夠的,讓人看久了也會膩。可能有人會問只有「漂亮」不行嗎?「漂亮」的作品太多了,為了突顯個人的特色,還必需有風格及元素所象徵的意義來包裝。故事的情緒也是扣緊人心的主要關鍵,在〈去拜拜〉短篇漫畫中,我希望給看的人一種安靜及平安的感覺,故事情節和人物的情緒起伏就採比較沈穩的方式處理,色調和線條也都是用簡單沈穩的表現方式。今年到法國龐畢度「漫畫星球」的展覽,是以工作坊的形式進行,不是平面靜態的展覽。活動期間,主辦單位希望13~16歲的青少年能參與互動。我是將台灣八家將和天燈的民俗活動帶到法國,一場是介紹和實際畫八家將的面具,另一場則是畫天燈。出發前,我先找好相關的資料,這張是我先行畫好的八家將面具,請問大家知道八個家將分別代表哪些神嗎?應該都很陌生吧?!八家將有分前四班和後四季,前四班是來追補犯人的,後四班則是負責拷問犯人。前四班的神明分別是:甘將軍、柳將軍、謝將軍和范將軍。甘將軍和柳將軍是我們比較少聽到,甘將軍的臉譜上圖騰是像爪子一樣,有銬住的意思。柳將軍的是歪邪的臉譜,有驚嚇犯人的義意在。謝將軍和范將軍就是大家比較熟悉的七爺和八爺。後四班就是四季的春大神、夏大神、秋大神和冬大神,也有神獸一說,春大神是青龍、夏大神是朱雀、秋大神是白虎、冬大神是玄武。在找這些資料的過程中,會覺得很可惜的是,目前這些資料我們並沒有很有系統的歸納整理好,也沒有一個很正確的說法,依各門派有不同的臉譜畫法。

在工作坊中,我以影片來介紹我們這些民俗活動和意義,台灣廟會裡的八家將是為保祐地方性的平安;所以我也請他們參加的小朋友,在面具上畫出心目中能保祐他們的神。天燈則是台灣過年時,向神明許願的方法之一,我是在現場拿了一個大天燈,即席創作,畫的是希望我家的狗有吃不完的食物。在法國的活動中,當然不可點上天燈,讓它冉用升空;所以我請他們將願望畫在迷你版的小天燈上,完成後,可以掛在胸前。他們對這樣的活動很熱衷,來參加的小朋友都很清楚自己在畫什麼,他們對於外來的文化能夠吸收,轉化成自己的東西再表現出來,而且很勇於表達。他們的文化教育跟我們真的很不一樣,台灣對於外來的文化,我們通常不加思索照單全收,沒有經過思考過濾的階段,接收之後就停止了。其實,這次參展回來後,我的心情一直非常地不好,深刻地感受到法國對他們的文化資產非常的保護,台北也還算是一個國際化的城市,但我們的有特色的文化資產是什麼?有形和無形的文化資產保存是需要我們好好思考的,不是將所有舊的東西拆除,蓋上新的建物就算國際化。我們有很多習俗,也慢慢地簡化。在我們這一世代長大的年輕人,諸多已經是和這些文化沒有掛勾的一輩了,那麼更年輕的世代是不是有可能會產生更大的斷層?相形之下,會有點感傷的是,好多的台灣人不認識自己是誰,包括了我自己,從小我們甚至不看本土的漫畫,大量接受外來的文化,這就像我在你旁邊說話,可是你卻確視而不見。現在身為一個創作者,我認為這是件很可怕的事。心理上還是會有些矛盾,還在思考,我想畫自己喜歡的創作模式,又想講我是誰的創作,所以就會覺得自己應該更努力才可以。也希望我的行為、行動和我的創作,能再幫助大家對自己的生命有所思,或激發創作再延續的可能。

接下來這張是我從2011年的創作,在這之前,我停止一切繪畫上的創作,也算是一種沈潛和歸零。然後,這段時間再重新去審視自己想要的是什麼,我想說的是什麼。之前會去參加同人誌,可是那畢竟不是自己的創作,會場幾乎呈現當紅的風格才是主流,大家爭相模仿,其他非主流的就不是東西。其實,這是很干擾創作者的原創,所以這些活動我也都暫停了。2011年我才又開始有辦法再創作,於是,我還是從我擅長的人物插畫著手。這張是2012年尚未完成星座學的系列創作,這比較貼近我自己,就是黑暗中帶有華麗的風格。星座很多人畫,在這之前我怕有人批評,所以一直沒做,但這樣是不行的,我不畫自己想畫的,我還能做什麼?創作者能發聲是最棒的,不是嗎?從畢業到現在的過程中,我覺得最辛苦的就是如何表現自己,擔心走自己的風格是否被接受,其實很漫長。一位創作者更應該去思考,敢說,敢表達,不斷地累積,才有可能被看到。這是到目前為止我的創作歷程,我所感受到的。接下來,除了創作之外,我還想做文化保存的工作,台灣的傳統文化和創作者的原創力,絕對不輸亞洲任何一個國家,可是保留下來的好像太少了,未來我會朝著這兩個方向去努力。

Q & A
想請問您能再更清楚說明2012年的創作嗎?
我自己本身對宗教和信仰文化非常有興趣的人,喜歡占星、星座和塔羅,非常想了解生命靈魂是怎麼回事,我並沒有特定的宗教信仰。我小時候另一個的夢想是當魔女,畫家和魔女我還沒辦法兼具。尤其是這趟的法國行,有位留學生問我:「既然妳喜歡黑暗的東西,為什麼在妳的作品中看不到?」我才有所醒悟:「對啊!我可以畫這些我所喜歡又熟悉的事務。」星座系列是我的新嘗試,星座相關的文章和創作發表在我的部落格中。

請問剛提到的歸零,身為一位創作者,又該怎麼去拿捏吸取和歸零的時機呢?
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。這是我幾年來一直重覆在做的事情,當我醒著時,就是不斷地在吸收。就像現在雖然在講,但我也不斷地在吸取經驗,像看一本書或看場電影,甚至平常無聊就是觀察,這些都是在吸取創作的養份,但還是要抽空思考沈澱和過濾,歸零之後再去創作。或許吸收的時間很久,或許會花很多的時間去思考,可是無論如何這是一定要做的。我的做法是一段時間讓自己寂寞,不去和人說話,不去創作,可能這段摸索的時間會很長,最後,也才會發現自己的渴望的是什麼,才有可能創作出自己想說的作品。當然,每個人的狀況不同。

請問身為一位創作者,如何改變讀者只看日漫的現況?
這真的很不容易,也很困難。如果可以的話,我現在應該是全職的創作者了。雖然不太容易,但是創作者就是不能放棄,一定要堅持,一旦放棄,這樣的現況就不可能去改變了。不站穩自己的腳步是不行的,創作者要敢去說。去表達,讀者不要隨意批評的態度也是很重要,這會抹殺很多創作者的努力。現在講堂文化、小藝廊和各式的展覽愈來愈多,創作者就是要不顧一切地去發表,去溝通,有人進來聽,進來看,或許情況會慢慢地變樂觀。最後,我要講的是連韓國人都說天燈是他們的,台灣人真的要加油!

2012年7月12日

邱若龍〈《漫畫.巴萊》傳奇:用漫畫做史記到電影拍攝〉講座紀錄_(上)


為什麼會畫《霧社事件》?可以從這裡談起,我是個喜歡看漫畫的人,當我知道「霧社事件」時,去書店找不到漫畫,那就自己畫好了。魏德聖他是個喜歡看電影的人,大概知道這個故事那麼精彩,可能他也想看這個電影,結果沒有,那就自己拍。拍電影的代價太大了,花了七億,沒錢就去借,這是一個很大的賭注換來的。當然,基本上畫漫畫是省很多,一個人一隻筆就可以完成,可是需要時間換取金錢,《霧社事件》我花了約5年的時間。今天大家來到這裡,有些人可能對賽德克族、有的可能對電影、有的可能對漫畫有興趣,各部份我待會都會談到。我先從漫畫到電影,再從《霧社事件》到拍成電影,做一個初步的介紹。


大家應該都知道,就像這張畫,不僅是最近的暑假檔,市面上我們常看到許多漫畫改編的動畫和電影,不論是蜘蛛人、米老鼠、蝙蝠俠,還是復仇者聯盟,都是漫畫改編的。其實漫畫是一個許多創意的源頭,國內也可以參考這樣一個路線,為什麼?一是因為漫畫的成本真的省很多,再來,漫畫發行後經過市場的考驗,再來選拍是可以省下很多拍電影的成本和輔導金。這張是我剛才在講的,從國外的經驗我們可以看到,就是漫畫家是一隻母雞的話,她可以孵出,不管是電玩、動畫、電影或文創商品等方向。相對的,跟電影比起來,漫畫是一個成本很低的創作方式。電影就是這樣「億來億去!」,當然,用電影來呈現效果是最好的。小時候叫我們看太多文字的《三國誌》和《霧社事件》,可能容易睡著,拍成電影之後,反而很多人會去看。電影是一個很棒的媒材,缺點就是錢真的花太多。不過,電影可以申請政府的輔導金,可是,通常電影的輔導金在前製就花完了。就像當初,魏德聖導演拍《海角七號》時,拿到500萬的輔導金,這已經是很多了,可是還沒正式開拍500萬已經燒完了,這時候怎麼辦?如果不拍,還要退還500萬給政府,現賠就1000萬了;所以不得不拗下去,靠的是年輕人對電影的熱忱,只好把房子拿去抵押,不夠再去跟親朋好友借。這個輔導金有時候也是會害人的,制度其實有點怪怪的,真的只用500萬去拍,拍出來也不會太好看,我要講的是這個制度是可以再研究。不過,同樣的輔導金卻可以養活20~30位的漫畫家,可供他們創作一年以上所需的經費。所以,我才會說漫畫在這點上是比較有可能的,它就是一個紙上電影。漫畫家只要畫一畫什麼都有了,拍電影還要服裝、道具、機器和燈光等什麼通通要有,這也就是導演看到漫畫家會生氣的原因。漫畫的優點在於它的成本很低,這也是政府很值得重視好好發展的一個產業,像在美國、日本和法國,漫畫就像電影一樣,是一種媒材。尤其是法國,漫畫包含各各層面,內容不限定,相形之下,台灣創作的題材就比較局限。


這張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漫畫《無敵鐵金剛》和《科學小飛俠》,大家知道《科學小飛俠》裡的人物設定還有另一部漫畫嗎?那就是《小蜜蜂》。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,也許我們應該說一個專業的漫畫家,繪畫形式是不受拘束。 就像這張畫,在漫畫裡想要飛碟有飛碟,大砲和坦克也只要畫一畫就有了,電影就比較困難。在日本或歐美,漫畫上市,經過市場的測試之後,十部其中有兩部受到歡迎,導演或投資者再從兩部去改編,這是一種比較安全的作法,也就不會「賭很大」。漫畫改編成電影其實有很多好處,故事、分鏡和美術,甚至造形和服裝設計通通都有了,這樣就「省太大」了。現在大家看到魏導演的成功,其實我也有位朋友拍電影,也還算賣座,但就是沒辦法回本,因為大家看到賣出的數字,可是還要和戲院拆帳。接下來這張,我老爸大概民國40幾年開始畫漫畫,到了60幾年時他就不畫了,就是因為這張。為什麼台灣的漫畫市場幾乎都是日本市場的天下?其實跟這張有點關係。因為當年政府擔心匪諜的問題,所以製定了漫畫審查制度。我老爸有件作品畫完之後,就被警備總部抓去。故事的主角是一隻老鼠,牠捨身取義,自己在身上塗滿巴拉松(農藥)給貓吃,結果老鼠們就在天花板幫牠立了銅像。那時只有蔣公可以立銅像,還有怎麼可以表揚鼠輩,國立編譯館認為這個思想有問題。他也畫過坦克車,結果編譯館請裝甲兵學校的校長來審查,一看就說齒輪畫錯,沒辦法,我老爸從此就不畫漫畫了。當然,台灣的慢畫市場是還是空白的,外國漫畫不會有匪諜的問題。這張裡的《妙小子》楊元方編,其實就是手塚治虫畫的多羅羅(どろろ),基本上是盗版。可是在當時這樣也通過了。那時候幾乎每一本漫畫都印有館長熊先舉,記得到原住民部落時,遇到與我年紀相仿的朋友,對方知道我是畫漫畫的,說他也喜歡看漫畫,他最佩服的漫畫家就叫「熊先舉」。因為當時每本漫畫都有他的名字,朋友以為他是漫畫家,這是事實。這也就為什麼台灣的漫畫家,現在會變成一個另類的職業。許多漫畫家朋友都只能自行出版,因為主流的出版社以日本為主,沒錯,如以商業的考量,將日本暢銷的漫畫再引進國內來賣,是可以賺錢的。如視漫畫為一種文化,這就是相當可惜又危險的事。我老爸是畫漫畫的,我卻只能看日本漫畫,當我看到莫那魯道的故事時,就想說有沒可能以莫那魯道來反攻日本,這也是我開始從事漫畫創作的原因之一。


我會開始畫《霧社事件》要從這張1984年的照片說起。這是盧山溫泉,也是莫那魯道的故鄉,整個「霧社事件」是從這裡開始的。當初在發挖溫泉時,這裡挖出了許多骨頭,許多部落的老人根本不敢住在這裡。坐旁邊是我的朋友萬達。他收留我讓我住在部落裡,有什麼吃什麼,不然就吃溫泉煮蛋。我這個朋友的弟弟的太太的姑媽,就是照片裡的這位,她也就是電影徐若瑄所扮演的花岡二郎的太太花岡初子,另一部公共電視的《風中緋櫻》就是以她為主角。她一生中換過4次名字,她原本的名字叫Obin-Tadaw,日本殖民改叫初子,嫁給花岡就姓花岡,後來花岡死後改嫁中山清,國民政府來了之後,又改名為高彩雲。她希望死後改回Obin-Tadaw,也擔心死後在彩虹橋遇到二郎和中山清會很尷尬。她不是怕死,是怕遇到他們不知怎麼解釋。因為透過朋友的弟弟的太太認識她,才發現活生生的歷史,原來離我們這麼近。這張照片是真正的莫那魯道,其實比較像電影中的大慶,當時我先找到這張照片,後來又找到兩張,不過都是正面,畫漫畫不可能只畫一個正面,那怎麼辦?最早我是想畫Q版的卡通,畫好就拿去給老人家看,老人家說:「我們的頭沒那麼大。」賽德克族的繪畫大都是直線的幾何圖形,沒有這種曲線。那時候就想,如果我畫的故事本族人都不能接受,那也是沒有用。那時候朋友就告訴我在仁愛高農和霧社國小附近,曾有人看過40幾個賽德克族的鬼魂出現。於是,發生霧社事件的同一天10月27日晚上,我就去學校借了張桌子睡在那,看會不會被託夢或遇到,讓我可以看到側面;結果,我只夢到青娃。最後,只好在部落找最像莫那魯道的人來畫。我們知道2008年賽德克族才正名,原本被歸為泰雅族。當初開始畫時,服裝我就拿觀光局的原住民介紹手冊回去參考,畫好又拿去給老人家看,他們說:「妳畫的是我們的敵人。」這服裝確實是他們的敵人,心想政府和學者的研究分類不就是同一族嗎?可是在部落完全不一樣。畫漫畫應該是海闊天空,可是牽扯到歷史時,畫得正確才是尊重他們的。所以我又重新開始。回到部落。

邱若龍〈《漫畫.巴萊》傳奇:用漫畫做史記到電影拍攝〉講座紀錄_(中)


如果按當時政府的分類,泰雅族的範圍很大,每個有泰雅族的部落我都去,所以我就把他們整理出來。雖然對我們來說都很像,但在各族卻有很大的區別,顏色的和圖飾的用法都不同,尤其是部落的老人看一眼就知道。以前部落戰爭時代,紋面和衣服就像軍服一樣,甚至看刀子就知道族別,這些都是我必需做的功課。當時許多賽德克族後代將文物賣給日本觀光客,不賣的就打算一起帶上彩虹橋,回到部落後,我拜託他們將沒賣掉的、藏起來的再翻出來。這是苗栗的泰雅族,這張比剛那張又更像賽德克族,不過,他們是北港溪流域的泰雅族,這張是北部烏來、桃園復興鄉到新竹尖石的泰雅族。莫那魯道是來自一個叫Tgdaya系統,這個族也有往花蓮遷移,他們還是自稱賽德克族,不過當時Truku人叫他們「Puliqau」,意思就是「整天亂跑」。我們看到這張的紋面有很多條,不過和莫那魯道的賽德克族又有些不一樣。這張是南澳的泰雅族。最後,這張才是賽德克族裡的Tgadaya,這才是我要畫的樣子。,其實,太魯閣族是賽德克族分支,說一樣的語言,泰雅族和賽德克文化上相同,語言卻不通。賽德克族分三個支系Toda、Truku和Tgadaya,其實他們血緣最接近,衝突卻是最多的。 


接一來這張是就是他們的建築物,也是拍電影的參考依劇。其實時代進步建築方式可以不同,但樣式不能變。這張是他們抽的煙斗,各族的都差異,第一支是北部,第二是苗栗一帶的,煙管都是在底部。第三和四支是霧社一帶的,最後是太魯閣,這支是有雕工的。莫那魯道他們族裡所抽是第三和四支有銅片的煙斗,電影中怕燙傷改用沒有銅片的,不是不考據,有時是沒辦法。這張刀子圖,最上面是北部泰雅族,第二支苗栗一帶,樣式和賽夏族有點像,第三是花蓮太魯閣族,第四才是霧社地區所使用的。我們看起來差不多,但部落人的看起來就不一樣。這張也是刀子,都是霧社地區的,但年代和用途不同。第一支100多年前使用,第二支70~80年間。刀銷的材質是用水牛做的,這必需把實物找出來才會知道。這些對一般人來說可能意義不大,對我來說既然要畫,我還是想盡辦法畫到最接近。這張是我用塑鋼做出來的模型,應該是我心目的莫那魯道,這個我做了很久,後來魏導選角就是拍這張照片去找,本來是先考慮找賽德克族,有找到和莫那魯道很像的人,但人家不願意。也有找到真的跟莫那魯道一模一樣,可是是女的。比較難找,為什麼?一是局限的話,人選就少,再來是這事件發生在他們族裡,也是他們不想再碰觸的傷口。其實大慶有點像,可是畫了老妝還是一樣年輕,選擇林慶台是,因為他氣勢曾經嚇到魏導,導演認為莫那魯道應該就要這樣。大慶和林慶台都是泰雅族,因為是電影,不是紀錄片,效果比較重要。再來這張,為什麼要說畫漫畫、拍電影和寫小說不一樣,小說一句話「他穿著明治時期的傳統軍服」就可以處理的事,可是畫漫畫至少要畫出樣式,拍電影就更麻煩了。這部電影除了演員外,其他的道具全部要訂做。不管是演員,還是工作人員,為什麼要那麼拼命?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金錢和心力去完成?因為魏德聖導演覺得,莫那魯道也好,賽德克族也好,這種精神是值得的。是不是每個人都認同,我們不敢說,但我們認同的,就要盡力去做。


照片裡由左到右是,1990年出版的《霧社事件》,再來是1993年的日文版,算是反攻。原本是位動畫導演覺得故事很棒帶到了日本,但是沒人敢出版,怕被右翼人士丟石頭。後來有個左派人士主動聯絡,他們專門對付右派,所以就出版了。我們知道《賽德克.巴萊》在日本並沒有上映,日本社會到現還很難去面對。第三本是再版,魏德聖就是看到這個版本,第四個是《風中緋櫻》時再版的。第五個再版時改名《漫畫.巴萊》,賽德克語「巴萊」就是「真正」的意思,所以這本是「真正的漫畫」。「賽德克.巴萊」也就是「真正的人」,當初因為翻譯的問題,所以巴萊我們用Toda族語的發音,如用Tgadaya族語發音是Bali,明明是在霧社,怎麼會是巴黎。朋友買了《漫畫.巴萊》,結果打電話來罵我,可是現在年輕人沒看過,其實每個版本只要有新的資料,我就會再修改。像在日本出版後,有個90幾歲的日本老人跟我說日本戰艦畫錯時年代了,寄給我資料後,我也有修改,找到探險隊隊長的照片,我也有改,大部份都是改圖像,但大家還是不知道。這只是要對自己有所交待,如有人看得懂更好。我們台灣老一輩罵說話不實在的人,會說「聽你在講『漫畫』」(台語),外國的米老鼠又會講話,這更讓人不太相信漫畫。出版後,經常被質疑為什麼和官方的資料不一樣?是不是亂畫?像民國54年國防部的版本是沒有莫那魯道的,民國55才加上,甚至在自殺群時,還加了「中華民國萬歲!」那時心想既然大家都不相信,族裡的老人還在,就來拍紀錄片好了。當時有位年輕人看到新聞,買了漫畫看,又正好知道我在拍紀錄片,於是跑來當義工,他就是魏德聖。這部叫《Gaya》的紀錄片,1998年入圍金馬獎的最佳紀錄片。記得在戲院放映時,只有5個人,我、攝影師和我姑姑,還有一個走錯戲院,就跑了,真正在看的只有一個。當然沒有得獎,因為裡面太多血腥的畫面了。10幾年後,可以賣到8億,不管怎樣這段歷史確實在台灣存在,長久以來被忽略,因為我們都向外看,沒有向內看。向內看,大家就會知道,我們有比人家更精彩,更豐富的文化。 


當年我拍完紀錄片,其實魏德聖就開始著手寫劇本。《賽德克.巴萊》講的就是「Gaya」,人從那裡來?人要做什麼?人死了要去哪裡?男人必需獵頭殺敵,女人要會織布,才可以紋面,才可以結婚,死後才可以過彩虹橋,去見祖先。他所殺的敵人會變成他的部下,一起跟他過彩虹橋,彩虹橋就像我們所說的天堂、極樂世界或是沒仇恨的地方。《霧社事件》在1990年出版,1991年中影找我改拍電影。當時的導演很自豪地跟我説:「賽德克的服裝不好看,要改成頭上插毛的印弟安人。」我跟導演說:「這個場面也弄得太大了,改成像藍波一個人打仗。」又說:「這個你們拍不出來。」那時年輕講話很直接,破局了。1993年台視也拍了《莫那魯道傳》五集的單元劇。有一半賽德克族的血統導演找我拍,可是製作人和他的觀念差很多,他說:「砍人頭太殘忍了!要改成砍豬頭。」後來我們都退出,這部戲就發包給其他人去拍。2003年有個製作人找我去雲南拍,這也很怪,沒什麼意思。其實各種方式都有,最重要的不是拍出來,而是誠意不夠,所謂的誠意是,對原住民文化的尊重。魏德聖導演拍出來還是有很多人有意見,不過,就我的角度來看,他是最有誠意,最尊重的。他有兩個堅持:一是堅持賽德克族語發音,另一個是原住民的演員。這些對商業市場都是不利的,為什麼這麼做?當然是為了文化而尊重。後來在大陸上映,被改非得要配上國語不可,那也是沒辦法的事。《風中緋櫻》是萬仁導演拍的,他也很有誠意,但經費不足。原本是要找賽德克族人來拍,但實在找不到,只好開放是原住民都可以。結果莫那魯道是阿美族,只有馬志翔是賽德克族,最後,只能用國語來演。這次《賽德克.巴萊》不見得各族都認同,所以從比較接近的泰雅和太魯閣去找演員,語言很像可是又不太一樣,還是聽得出來這是泰雅族或太魯閣族講賽德克族語,不過,這已經是最有誠意了。當初族語指導郭明正老師拒絕翻譯這本的劇本,為什麼?「如果文明叫我們卑躬屈膝,就讓他們看見野蠻的驕傲」基本上賽德克語沒有野蠻,也沒有卑躬屈膝,也不會這麼講,就變成中文字幕和劇中的賽德克語是有差別。文化上確實不同,有些是沒辦法完全轉換的,但也是尊重創作。

邱若龍〈《漫畫.巴萊》傳奇:用漫畫做史記到電影拍攝〉講座紀錄_(下)



這張是第一部以泰雅語發音的電影《靈魂的旅程》,不過,沒有很轟動,拍電影的成本也不多。最特別的是,這些房子都是就地取材,用傳統的方式蓋出來的。《賽德克.巴萊》之所以花那麼多錢,跟霧社街景有很大的關係。原本打算蓋在中橫的西寶農場,但因海拔太高了,後來選擇在林口的阿榮片場。像金墩商店是比照事發當時的房子去蓋的。大家看過電影應該知道「霧社事件」的引爆點,就是日本人要原住民蓋房子所引發的文化衝突。因為原住民蓋房子傳統上是用拖的,日本人是連樹皮都不能破掉,一定要用扛的,文化上的差異引發的衝突。結果,80年後,造街的部份又找了日本團隊來合作,日本人做事太嚴謹了,也花了很多錢。舉例來說,電影裡有座族橋,這橋當有重力或人走過去會凹下去,沒有重力的情況下,又會恢復半弧狀。那時已經拍到快沒錢了,劇組有人自告奮勇,找了當地的泰雅族人來蓋,花不到兩萬元搞定,這就是原住民祖先留下來的智慧。原搭建在桃園復興鄉的傳統賽德克建築,當幕後紀實的記者問魏導:「這些是不是真的燒了?」花那麼多心血和金錢搭的景,沒有臨時監造,每天開罰,只好忍痛燒了。一來是為了逼真,再來是我們地方政府也完全沒有重視。現在林口片場也面對相同的命運,我要說的是,這些都是可以累積的,如我們相關單位沒有前瞻的眼光,當需要時又要重來,真的很花錢。這張是他們的造形,但在真實的事件中,族人都是理光頭的。電影為了效果不可能請演員們都理光頭,有些部份還是有考量到美學,不一定要完全遵照史實。這是他們傳統的服裝,男人夏天只穿有一塊布,只遮前面,不遮後面,電影不可能這樣穿,會走偏掉。不過話說回來,說不定這樣票房會更好。電影開場是莫那魯道跟布農族作戰,事實上是跟泰雅族打戰,莫那魯道也跟布農族打過戰,只是不是那一場。因為泰雅和賽德克長得太像了,怕觀眾分不清楚,仁愛鄉的布農族服裝又跟賽德克幾乎快一模一樣,後來改成靠信義鄉的布農族。在拍片的過程我們會去討論是要按史實拍,還是要拍觀眾看得懂的,但大部份的人還是看不懂。因為我們對自己台灣的文化太陌生了,過去我們做得太少了,可能要一步一步來,這僅是個開始。 


 之前魏導拍了5分鐘短片到各國參加影展,大家都說好看,但到底是哪一國的故事?沒人知道。因為過去我沒們把這些當做是台灣的文化在宣揚。場景圖我畫了200多張,從拍《海角七號》時就開始畫了,像這張日本千軍萬馬的軍隊,我大概花半小時畫一畫就什麼都有了。可是電影中軍服和道具什麼都要做,只為短短幾秒鐘。我們為了戲劇效果以及讓觀眾容易區分,區分日本警察和小學生的製服,電影裡有再加上軍章。這張是發生「霧社事件」那天公學校的場景。導演問我那天有沒有起霧,事件發生那天確實是沒有起霧的,但導演想要用霧去來淡化戰爭血腥的場面。我也只要花3分鐘就有的效果了,可是電影重金請韓國人來起霧,他們帶來一部秘密武器。後來發現機器是一家台灣嘉義的工廠製造的,專門外銷好萊塢,我們反而要透過外國人才知道台灣有生產那麼厲害的機器。電影裡,大家最不能接受的是學生殺死老師那段,電影是老師呼學生一巴掌,學生憤而殺了老師。史實是這兩位師生的關係猶如父子般,但在事件中學生卻把老師殺了,為什麼?這要回到賽德克族人的文化,因為他們相信生前是敵人死後是朋友,還要祭拜他,他們的靈魂會成為一輩子的朋友,死後還會帶他到彩虹橋的另一端,敵人和朋友是很難區分。當這位學生知道最敬愛的老師無論如何都活不過今天時,不如他自己把老師帶走。這要對賽德克文化有所了解才能體會,電影可能要拍好久才有辦法去交待,所以有些改編。做電影美術最好玩的就是考證的過程,原本畫在紙上再實際做出來穿在演員身上。在《海角七號》魏導為了營造悲慘的命運,油輪改成破舊的貨輪,我畫了這部橫濱丸,但實際上遣反日本人的是三層油輪的高砂丸。最後,導演還是覺得用高砂丸來命名比較好,這就會到受到相關人士的考證和挑戰。我們自己經常也會質疑,是在拍歷史?還是在拍電影? 


魏導雖然在《海角七號》賣座後,有賺一些但沒有大家想像的多。當初要拍《賽德克.巴萊》,大家勸他先拍《海角八號》之類的,但他堅持理想。前製開始沒幾個月,魏導跟我說:「小龍,我只當了幾個月的『豪富人』,錢又花光了。」房子又拿去抵押了。我對他說:「不管怎麼,都已經很強,可以上彩虹橋了。」其實,魏德聖決定拍這部片的魄力,絕不輸莫那魯道;要是我,在《海角七號》之後,錢收一收,就宣佈退休了。最後這張是我工作桌上的擺設,我有收集卡通或漫畫公仔的興趣,不過,太部份都還是日本和歐美的居多,只有大蕃薯是台灣的,中間是我自己做的莫那魯道像。當初,專門做公仔的朋友免費幫我設計了最左邊的莫那魯道公仔,做得相當細,刀子還可以抽出來,可是光原料就要400多元,基於成本考量沒有量產。其實,國外有很多公仔是台灣人設計的。為什麼會放上這張照片,最主要是希望在台灣人的共通記憶裡,不是只有外國的漫畫、公仔或英雄人物,當然也不是只有莫那魯道,台灣有太多精彩的故事值得我們去發掘,老祖宗有許多精神是值得我們去學習的,這也是我們長久以來忽略的,這些都是我們的資產。《賽德克.巴萊》上映後,許多原住民的自信提高了,不一定是要原住民才值得驕傲,就像「賽德克.巴萊」漢語的意思就是「真正的人」,不管是對自己的文化也好,對自己的靈魂也好,只要對得起自己的人,對自己有所交待的人,就是「真正的人」,能完成對自己有所承諾的人就是「賽德克.巴萊」,也希望各位都能成為「賽德克.巴萊」。

Q & A
想請問魏導為什麼會被林慶台的酒勢嚇到?
聽說導演當初選角時,到了林牧師那裡,他準備了一桌好菜,包括許多奇特的山產。現在原住民都很客氣,覺得你敢吃再吃,不勉強。結果,林牧師不是,他跟導演說:「多少你也要吃一點。」就是這股氣勢,最起碼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樣,魏導認為這是他心目中莫那魯道,應該有的樣子。其實,電影中的莫那魯道就像是一個傳道者,傳什麼道?也就是「gaya」。

老師請問有沒有什麼方法或計畫,讓我們這些愛看漫畫和收集公仔的人,不管國內外,也能收藏到台灣英雄人物的公仔?
很抱歉,您說的這個就是我們做不到的。
我同學專門在幫國外設計公仔,台灣的技術絕對是一流的。他也幫忙做好最畫面最左邊莫那魯道的原型設計,幾年前出版社也有想過要推本土漫畫的公仔,已經免費開好模,但出版社最後還是決定不要。如進口日本公仔相比,這個風險比較大。莫那魯道光原料就要400多,廠商評估150元以下才可能有市場,畢竟我們的市場並不是非常的大。可能要反過來,靠讀者或消費者的力量去推,像《賽德克.巴萊》不是也有那麼多人支持,如以商業的眼光,這應該又是一個沒人看的題材,沒想到那麼受歡迎。

相較國外,台灣拍電影比較沒有前製分鏡腳本(storyboard)的觀念,不知老師是否認同前製分鏡的作法?如贊同,我們又如何去推動甚至到模擬?
你能提到這個,真的太好了!其實《賽德克.巴萊》有分畫腳本,非常厚,誰畫?導演自己畫的,10幾年來只要他有時間就畫。雖然魏導不是學電影相關學系的,為了學這部份,他去租片看,一個幕一幕畫,再加秒數,畫完整部電影。我們說為什麼好萊塢電影製作會這麼順暢,分鏡腳本是最大的關鍵,腳本沒有的,製片不可能讓導演拍,因為這些成本和製作時間都是要精算的,預算就可以精準的控制。雖然有畫,但我們整個的拍片環鏡還沒這樣有概念,拿出來大家也沒照這做。台灣除了拍廣告之外,拍電視劇和電影幾乎都沒做,我也曾看過韓國人做的分鏡腳本,已經畫到跟漫畫一樣細了。分鏡腳本是值得去推的,國外也有出版畫得很細的分鏡腳本,魏導也有畫,可能圖像不是太正確,不過,說不定來出版出版,是可以推動國內分鏡腳本的概念。

請問現在網路上很流行微電影,有沒有可能也有微動畫的出現?
是有可能,既然有新的方式,而且不用花那麼多的預算時,是有可能的。就像我們創作時,有好的故事,成本有限時,不一定要拍到畫質多高的規格,先有一個初步的雛型出來,日後再來增加。不然,電影的門檻太高了,將成本花在某種規格的材料上,反而犧牲了創意和內容就不好。科技愈來愈進步,也有人利用手機拍片,這些都是新的機會。

請問在國外動畫或電影經常會出版設定畫集,國內像《賽德克.巴萊》或其他的電影,有沒有可能也會出版?
美國有廣大的市場,不過,台灣為了服務讀者也是應該要出版。我個人是累積的東西還不夠,怕讀者買了會生氣。有時候畫這些是工作溝通上的需要,有時只是畫重點,並不是畫得很完美。設定畫集不是一般讀者會喜歡的,應該是銀這工作相關的人會收集的。我也很喜歡收集這類的畫集,反而不是著重在繪圖技巧,而是會是跟電影或動畫裡的呈現做一比較,這比較有趣。

請問當初《海角七號》之後,帶動週邊商品熱賣,《賽德克.巴萊》為什麼沒有仿效?
《海角七號》基本上是比較歡樂性質的電影,《賽德克.巴萊》是著重歷史的電影,嚴格講起來算是悲劇。開拍之初,仁愛鄉想仿效信義鄉農會在《海角七號》推銷馬拉桑的模式,他們在這部電影想出叫「喜農.巴萊」真正的酒,那除非是莫那魯道在做夢,才會出現的場景,那也很怪。基本上調性不一樣,這是一個比較嚴肅的話題,不完全是一部商業片,算是推廣一種精神,至少懂得欣賞或理解一種我們做不到的價值。

2012年6月20日

高修民〈一段奇幻冒險旅程:用影像凝聚愛的每一哩路〉講座紀錄_(上)



今天我將以:我所遇到的貴人、台灣、泰北和北京三部曲,串起今天的主題〈一段奇幻冒險的旅程:用影像凝聚愛的每一哩路〉。會開始拍是因為在澎湖當兵時,放假沒回台灣,我就拿著相機到處拍照。講座開始我想先來聊聊我的貴人們,人總要懷著感念之心。首先,這張沒照片,只有文字,因為我根本沒見過這位張嘉欽學長。他是復興美工第一名畢業,而且直接保送當時的國立藝專,也就是現在改制的國立台灣藝術大學。今天我提早到與張主任閒聊時,才知道他原來是張主任的堂弟。我才知道他在上藝專那年暑假過逝了,於是,他的父親將理賠金全額捐給學校,也是因為靠這筆獎學金我才能順利完成復興美工的學業。當時沒有Google可搜尋,直到30幾年後的今天,我也才有機會解開這個謎,人的緣份真的很奇妙!接下來這張照片,上排是我認識的貴人,下排則是我不認識的貴人。認識的貴人,這位是范晉嘉,他患有唐氏症,十幾年前為台灣贏得兩面奧運金牌。我們知道奧運有四種,他參加的是特殊奧運。當初拍照時,我怎麼好說歹說他都不願意拍,求助於他的教練,才有這些影像紀錄;後面那位是他的媽媽,本來她也沒有意願入鏡,但我只跟她說了一句:「現在不拍,這輩子可能不會有這樣的合照。」結果,拍出的第一張她說:「怎麼也把她拍得像唐氏症。」於是才有第二張的照片,這張也就成了某年總統府跨年晚會,會場上「影像裝置藝術」的其中一張照片。原本我是將照片交給主辦單位,沒有預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大看板。張晉嘉和他的家人也不知道,後來可能友人告知,他已中風的阿公,從沒想到他唐寶寶孫子的照片有機會出現在總統府前,還特地前去拍照留念。在這之後我仍持續地做紀錄,這一系列是范晉嘉在雙溪國小教獨木舟的情況,雖然他才30幾歲,卻有50幾歲的外表,這是因為唐氏症併發症包含了會提前衰老。拿到奧運金牌之後,他仍保持運動的習慣,到現在仍是如此,這相當的不容易。

另外一位貴人是黃永強,他是黏多糖寶寶,照片裡是他在敦化國小上課的情況,大家看這支棒子,背後有個有趣的小故事。因為黏多糖症的關係,他個子像小小孩一樣,上課舉手發問老師經常看不到。於是,他回家跟他母親反應之後,他的媽媽就做了一根像這樣的棒子給他,上課有疑問時方便發問。在他去逝之後,他的母親開始為黏多糖兒童做公益,非常忙錄;而他有個弟弟今年考上建中。照道理說,弟弟有可能母親忙錄疏於照顧而荒廢了學業,但在與他做訪談時,他說:「哥哥的志願就是考上建中,他想達成哥哥的心願。」其實黃永強他是在國外出生,因為需要治療,所以舉家遷回台灣。在這裡我們看到,這個家庭因為有罕見疾病的小孩,反而每個成員對將來更有目標,更努力。因為紀錄和拍攝的關係,大家成為朋友,他還來不及上國中,就去逝了。雖然他的媽媽幫他辦了一個歡樂告別式,但太難過了,我在三總外踱步了許久,最後還是沒有進去參加他的告別式。為什麼我會想去做這樣的紀錄?因為當時工作我遇到了很大的瓶頸,努力做了很多事,可是長官根本看不到,舊長官也老覺得我和他唱反調,因此調職到一個我非常難適應的職務。其實,在進入報社的第二天,我就覺得這份工作不適合我,但長期下來也不是辦法,我試圖找一些解決的方法。既然這樣,我就去拍比我可憐或更辛苦生活的人,再反觀自己,我也就沒有什麼好抱怨的。也因為這樣,反而有機會得到長久以來以文字記者為主的「兒少新聞報導獎」,我以影像打敗了文字,得到了首獎。

再來這位是紙風車文教基金會的執行長李永豐,可能大家也有所耳聞。他是住在嘉義的東石鄉,大學考了七年才考上,口嚼檳榔,有事沒事愛飆髒話,他真的是這位怪咖,不像大家印象中的藝術工作者。319鄉鎮兒童藝術工程開始之初,我向他建議每一場活動要留下影像的紀錄,最後被採納了,也幸好一路紀錄今天才能留下這些影像,也才有後續的出版和分享。這些照片中,也包含其他的紙風車劇團的表演出,有《美國巫婆不在家》、《武松打虎》、《歡樂中國節》,也有12月17日5度低溫在自由廣場演出小野的作品《阿弟牯》,現場還湧進了5000多人,讓人很感動!投入319之後,原本台藝大的碩士論文不是要寫這個主題的,為此改了研究主題,也休學兩年,同學都早已畢業了。不過,最後完成有義意的研究,是值得的。5年來跟拍超過百場以上,劇團還有另一位影像紀錄張大魯,我們會輪流,從阿里山第一場,到萬里的最後一場。最後,這位貴人是漫畫家蕭言中。這要談到我求學時期,我是南投中興新村人。當初高中我是考上中興高中,普通高中,我的父親也認為念完高中考大學,將來才有前途。不過,自國小四年級畫畫作品得獎之後,我就喜歡畫畫,也開始學畫。當然,進入普通高中就不太可能繼續,而且我也認為自己根本不適合念高中;所以每天放學回家,吃過飯,看完新聞,我就去睡覺了。果不出其然,第一學期我的國文就要補考。在那同時,我寄了幾張水彩畫給同是中興新村長大的漫畫家蕭言中,他鼓勵我去考復興美工。當時復興美工的錄取率約20人取1 名,那是要考術科的年代,其實並不好考!大家可能不知道,當時省立高中一學期只要1000多元的學費,復興美工一學期要8000多元,是普通高中的好幾倍,練習的材料費更要10000多元,如房租再加起來就不止這些。雖然錄取了,家人當然是反對的,最後,我向父親承諾:「一定會前三名畢業。」他才勉強答應。總之,進了復興美工之後,學科對我而言相對是容易的,術科就非常的辛苦,我想當初我可能是後補進來的。於是,開始找人補習,畢業時,雖然不是第一名,但也是第二名,總算實現了對我父親的承諾。

接著,我想以照片來談我不認識的貴人,也就是有機會跟著319到台灣各地,甚至到北京,還有我去泰北建華中學的影像紀錄,所遇到不認識的貴人,大家也可以跟著影像去冒險。這是我成長的中興新村空拍圖,這兩張並不是我拍的。綠樹加紅屋瓦是個相當漂亮的地方,這裡只有光榮、光華和光明三個里,過去省政府的所在地,可是現今卻即將面臨被拆除的命運,變成中科預定地,基本上我是持反對的立場。今年上國中的新生,是未來第一年實行12年國教的學生,為加強品德教育,好像包含了一項志工或服務的課程。雖然立意是好的,但是如果這樣的課程大家都只是到圖書館當志工,流於形式或方便行事的話,我想課程本身的意義就不大。這一系列是我所做的報導:這篇是位照顧導盲犬的志工小女孩。前陣子不是有人嫌導盲犬臭不讓牠上公車的事件,我要說的是有哪隻狗是香的,最後事情圓滿解決,司機要坐公車的乘客自行決定,最後反對的婦人被請下車。這篇是關於彰化偏鄉線西的故事,過去線西曾是鴨蛋的出產地。《養鴨人家》就是在此拍攝的,大家可想像當時繁榮的情況。但是因為附近大大小小的工業區非常多,所有的污水都注入出海口,位於出海口的線西地質嚴重受到污染。幾年前,鴨和鴨蛋被檢出有毐重金屬污染,幾乎所有的養鴨場都被撲殺,被污染的土地也沒辦法再耕種。因此沒落,年輕人外出工作,這裡大多剩老人和小孩。彰化有位志工洪敦明先生,以行動圖書館的方式幫助彰化偏鄉的小朋友學習。這位小女孩她的媽媽是菲律賓人,父母已離異,她非常喜歡看書和當志工,結果她成了線西圖書館的小館長。接下來這位是廣達育才計畫全額資助的台東小朋友,雖然他本身接受資助,但他也以畫作拍賣的方式,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。這是國立臺北教育大學實驗小學的學生,聖誕節時,他們去水果批發市場批水果來義賣。這篇則是為搶救白海豚,陽明山上平等國小小朋友的義演和地球公民行動。現在我們很多年輕人對世事漠不關心,是因為與這塊土地和人沒有產生連結。像上述那些都不是課本裡學得到的,當他們的生活與這塊土地上的人事物產生連結時,他們就會去了解和關心,也會像顆種子一様。

高修民〈一段奇幻冒險旅程:用影像凝聚愛的每一哩路〉講座紀錄_(下)




兒童藝術工程走過台灣319個鄉鎮,從雪霸到外島823砲戰的小金門都有演出,其實,每一場捐助背後都有一個故事。動用軍艦到烏坵,那一場是國防部贊助,烏坵人說比過年回來的人還多。蘭嶼史上第一場兒童劇,是由陽明海運贊助,中華電信贊助了馬祖北竿的芹壁村。有幾場演出是小朋友自己發起的贊助,就像台中新社是由彰化員林國小音樂班的陳奕勇,贊助費是他和同學在文化中心義演的所得。當時在武陵高中任教的黃瀚民老師聽到有這麼一位學生,每個星期從中壢搭車到員林教他琴藝。升上高中陳  勇有機會就讀其他名校,但他選擇了武陵高中。烏來那場,是前台新金控總經理林克孝所贊助的,那天中午他堅持帶老婆和小孩到山上與泰雅族的小朋友共餐。為什麼他會捐助?是因為感念曾在山上救過他的原住民朋友。陳文莤贊助了金沙鄉,後來有許多單位也加入贊助的行列,原本只贊助一場的牙醫師公會,後來每場必到,並為小朋友做義診。照片裡的這對夫妻帶著小孩,跟著紙風車的表演全台走透透,他們的March乾脆貼上紙風車的Logo,幫忙宣傳。這位遊覽車司機也是,雖然不是紙風車的專車,大家卻自願這麼做。

記得第一場演出是在阿里山,當時淩晨3點從台北出發,山上還起大霧,阿里山很大,擔心小朋友沒辦法來,所以用遊覽車接送。其實,319兒童藝術工程籌劃之初,為了募款也被當過詐騙集團,說真的要走過每個319個鄉鎮,我們都知道是有困難的;但是紙風車之於唐吉訶德,工作伙伴憑著唐吉訶德的精神,5年來完成了這個不可能的任務。唐吉訶德是紙風車的靈魂人物,當初319發起人是李永豐、吳念真、柯一正和圓神的簡志忠社長。319兒童藝術工程的立意很簡單,小時候他們的共同記憶是,經常有人到廟會表演、賣中藥和蚊子電影院等等,我的時代是吞蛇膽,這樣的表演可以為小朋友的童年帶來一些歡樂和憧憬。從這些影像,我們可以看到孩子和大人的笑顏,我們也可以從他的穿著、臉部的樣子和神情,對於他們所處的環境和經濟狀況看出端婗。影像就是有這樣的魅力,不需要過多的語言或文字描述,即能說明。

這一系列的照片是到泰北的建華中學所拍的。這裡住的是當初被留在泰北的國軍後代,在泰國與中國邊境,和緬甸也只有一河之隔,可是他們卻沒辦法回去,又沒退到台灣,成了的一群孤軍。這張是《重返異域》的作者汪詠黛,大家應該都知道《異域》這本書和電影,那正是他們的寫照。泰國政府不願承認他們,台灣又沒有給他們身份證,所以他們就像失了根,沒有身份。後來,泰國讓他們去打泰共,並允諾給了他們土地和身份,但他們仍一心期盼能成為台灣人,幾年前仍有人在立法院前陳情。大家可能不知道,在那裡如果會中文,工作上可領到相當一個教授的月薪,所以年輕一輩拼命想學中文。他們5點半就先去上中文學校,應該是比較像中文文理補習班,不是泰國正式的學制,7、8點再去正規的學校上課,相當的辛苦!與台灣比較起來,那裡的學生明顯地是求知若渴,學習的態度相當積極。這張在中文學校的門聯上面寫著:「學習是燈,努力是油,若要燈亮,唯有加油。」如大家所見那裡仍學習繁體中文,不過,近年來中國也不斷地對他們釋出善意。我們也有許多在台灣退休的老師,到那裡當志工。像這位她是在華航香港空難的倖存者,教職退休後,即到這裡當志工。

紙風車劇團是在Sars期間到北京去演出的,一路的行程是過了一關又一關。這張是機上空服人員幫大家量體溫,如我們機上只要有一人發燒,就必需原原機遣返。當時,好巧不巧表演期間正是六四期間,時機相當的敏感,我們的演出或在公開場合的談話,絕對不能提到六四的隻字片語,或甚至這個數字;於是,我們只好以8x8來替代。正式演出前,又因為他們剛完工的中央廣播電視公司新大樓發生過火災,燒毀了其中一楝。因為兩棟大樓的基座是相連的,無法單獨拆除,就矗立在那裡。所以北京政府對施放煙火更是嚴格的管制。紙風車演出的劇碼是《唐吉軻德冒險故事_銀馬天河》,如大家前面看到的照片,為該劇所設計的風車,依劇情所需是會點燃煙火。為了這個我們不斷地測試給他們的主管看,最後當然沒有得到允許,儘管如此演出還是相當的成功。這些紀錄,我是利用自己的休假去做,雖然名義上是志工,自己花錢買底片和沖洗照片,但事實上付出的比收穫還要多,受惠最大的是我自己,我與這塊土地產生了聯結。319兒童藝術工程的《凝聚愛的每一哩路》第二名專書,即將會出版第三本《天空下的笑顏》,這是一本充滿笑容的影像書。原本是6月12日要發行,但那天因颱風假而取消了。其實,《凝聚愛的每一哩路》的版稅是捐出來給319兒童藝術工程的演出,這些買書的人其實也贊助了一場319的表演。在今天以前我還在想到底會有多少人來聽講,會不會連我在中興新村的4位同學說好要來,不會都沒來了吧?沒想到他們都到了,還有非常感謝大家冒雨來聽講!

Q & A
可以聊聊這個過程讓你遇到最感動事嗎?
我父親的名字刻在綠島人權碑的版子上,他因白色恐怖曾做過牢,也在牢裡做出傷害自己的事。其實,這些他從來沒有對小孩的我們提起過,記得在我所上的紀錄片課程裡,吳乙鋒老師要我們寫自己的父親,當時不知情的我就覺得只是小康,幸福美滿,如此而己。現在他年紀那麼大了,還好他還有兒子可以去幫和申請和寫一些文件平反。當兒子比較悲哀的是,父親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過去,如果說了我們又會怎麼看他,幸好有319讓我機會去做這些事  也讓自己走了來。

可以談談泰北和台灣弱勢的孩童在學習上、夢想或對未來的期待差異嗎?
其實從泰北回來之後,我是痛哭。我覺得同是華語系,或者一樣是人,他們是失根的,沒有身份。他們努力地學習中文而且還是繁體字,一心想成為台灣人  我就會想為什麼?我所看到的孩童是雖然他們雖然物質缺乏,但還是求知若渴。走過319,我會覺得台灣的小孩很單純,你給他們關懷,基本上他們都感受得到。

請問老師您如何能拍出好的作品?
基本上我到每一個地方會先到處走走、串串門子或嚐嚐當地的味道,就是先讓自己感受一下。雖然我並沒有特別喜歡嘗美食,但就像小時候我們在課本或書上看到了,到了當地之後才能感受到。拍照就是這樣我剛才都沒有提到幾個拍照技巧,我是覺得要常保赤子之心,充份去感受就不斷地會有創作的靈感。

請問高先生您從參與319的過程中,對於您自己來說增加了哪些元素?
第一個是我真的愛這塊土地嗎?我這個人就是這樣,要真實的去感受,才有辦法去喜歡。因為319認識了很多人,就會有很多連結。第二點是,事情只要去做,就會成功。我們拍照最怕下雨了,但是319連颱風天也出發,最後這些都不成問題。319我是利用休假,譬如我工作8個小時,如果長官再給我額外的工作,我可能會覺得累。可是當我們去做自己喜歡的工作,就會有一種使命感,不會有超時或累的感覺。基本上,319這段時間我並沒有太多家庭生活,記得羅東運動公園那場,我太太帶著孩子去排椅子當志工,一家人有共同記憶。

目前您對自己的孩子或我們的孩童有什麼期許?
現在七年級的國中新生是將來12年國教的新生,課程設計就是當志工可以加分,課程本身的意立意是非常的好。就像前面所說的,希望大家不是都到圖書館當志工,走出去感受一下,與這塊土地產生連結,才有可能真的去愛,去關懷。因為319我也得了許多的獎項,每當得獎我就會想該怎麼回饋,或捐款給319相關的以及需要關懷的地方。像之前得到星雲真善美新聞傳播獎,我就把部份獎金捐到嘉義的聖心教養院,那場是我跟著319第一次掉眼淚的地方。在這個過程中,我也將我們公司跟319產生連結,部份的捐款撥給報社捐報,再由紙風車決定送到哪個需要的鄉鎮去。圓神有一本書《密秘》,推薦給大家我也時時提醒自己要正面思考,有這樣的念力做任何事就比較容易成功,與大家共勉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