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2月22日

淩明玉〈文字與圖像的攻防戰:繪本的閱讀與創作〉講座紀錄(上)


某天,有位作家朋友跟我說:「我兒子可能不會和我一樣成為作家或小說家。」
我好奇地問了:「為了什麼?」
他說了:「最近因為學校要他們製作一本繪本,我兒子在一本空白的紙畫畫,前幾頁畫了一堆線,到了後面幾頁開始出現小花和小草,接著開始有人了,最後,畫了爸爸、媽媽和兩個小孩,沒有字。於是,我就問他這些線是什麼?他就說了:『這是雨,在下雨。』」
所以整個繪本的故事就是,第一頁下雨了,第二頁還是在下雨,第三頁雨真的一直下個不停。第四頁雨下在小花上,就變成了小花雨。第五頁雨下在小草上,就變成了小草雨。第六頁雨下在妹妹身上,就變成了妹妹雨。第七頁雨下在哥哥身上,就變成了哥哥雨。最後,第八頁雨下在爸爸、媽媽、我和妹妹身上,所以下雨天還是要全家一起出去玩喔!聽完後,我覺得他兒子實在太棒了,根本就是位詩人,做父母的一點都不需要擔心。從這樣小孩自製的繪本,我們可以發現繪本通常表達的方式比較直接,一條情節線,也就是沒有太多錯綜復雜的情節或舖陳。故事惰節大多是貼近小朋友生活,用比較口語的方式訴說故事。之前擔任繪本主編的工作,主要是繪本的選書,看似容易,但要找到好的故事,就不太容易。在繪本發行之前,我們會到幼稚園、小學或圖書館做一市場調查。我們經常會遇到有些師長或父母告訴我們某幾本繪本很好,為什麼我們沒有選讀?有時不襟會反問,這是孩子喜歡看的?還是父母喜歡的故事型態?替孩子選擇繪本時,我們應該站在什麼立場或角度去做考量,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。

繪本的故事情節並不像小說或童話那麼複雜,我們最常看到的幾種結構就是,圖文並置、有圖無文和先圖後文。圖文並置是最常看到的形式,在國內同時可以兼具寫故事加繪圖的繪本作家並不多,繪本作家劉旭恭就是一例,我們還是多以圖文分工居多。先圖後文就像《雨果的祕密》(The Invention of Hugo Cabret),但嚴格說來《雨果的祕密》並不算是我們所說的繪本,這部結合繪本形式的小說已經拍成電影,非常建議大家上映時可去看看。再來就是無字的繪本,上星期從義大利旅行回來,不免會去書店順便考查一下。在歐洲繪本市場是相當的成熟,相對的色彩和線條也比較大膽,媒材的運用也比台灣多元。好的繪本可能無需要文字,有時根本不需大人的解說,從繪圖表現故事的張力,孩子就可以自行串連整個故事情節。過去由於考量我們的消費習慣,花同樣的錢單買一本有圖無字的繪本,好像不太划得來。繪本要圖加文,還附說故事CD是最好的。現在台灣的市場和家長們,慢慢地可以接受沒有任何文字說明的繪本。請想像一下,如果您是位繪本作家創作一本無字繪本,如何讓沒有受過任何說故事訓練的人,從父母乃至於到學龄前的孩童,透過圖畫的表現就能充份了解其中的意義。我想這真的不太容易;可是,我在繪本作家劉旭恭的作品看到了。當我看到劉旭恭的《愛睡覺的小baby》這份初稿時,我個人覺得相當地有趣,當時我只有一個要求,就是如能將炭筆素描的手稿變成彩色,我們就有出版的可能。主編的工作之一是幫作家背書,雖然是部好作品,但隨時要有被業務或老闆潑冷水的準備。為什麼我會提出全彩的要求?因為《愛睡覺的小baby》這整故事是柔軟甜美的,不像剛才提到《雨果的祕密》那麼灰暗充滿冒險的,所以我覺得全彩可能更適合沈重的炭筆素描。不過,這樣的定律不一定通用,像在《一隻狗的idea》((Une idée de chien: Dans les airs)的無字繪本裡,作者就是用簡單的線條,相對在編排上是比較活潑。用我自己的詮釋內容就是,一隻狗的狂想,有一隻狗想像小鳥一樣遨翔,於是,牠認識的鳥類朋友就帶牠去森林裡找小鳥魔術師,從此小狗有了一雙翅膀,牠可以自由自在的飛行。有一天,牠遇到了一隻非常瘦弱還沒長出翅膀的小鳥,小狗決定將牠的翅膀拿來下給這隻弱小的小鳥。當然不同的人,就會有不同的詮釋,因為沒有文字,所以也就不會有先入為主的觀念,無字繪本就是有這樣的魅力。

我們來看一下劉旭恭的這本無字繪本《愛睡覺的小baby》,原本是素描,出版時已變成綜合色鉛筆加粉彩的全彩。故事內容是我的詮釋,我們知道小baby睡眠的時間通常都很長,可是這位小baby卻大家都起床了,他還在睡,吃早餐時,還是在睡覺。出門坐在推車上,還是一樣在睡覺,在車上,在海邊,在大街上,一直睡得很甜。當入夜全家都睡得人仰馬翻時,小baby醒來了,他開始做菜,和他的小熊一起看電視,體恤老爸幫忙粉刷和修繕,餵餵貓咪,還教動物們唱歌和數學,甚至為了拯救地球與外星人和酷斯拉對坑。最後,終於累了回到家,天也亮了,所以他又回到溫暖的被窩休息。會後我將開放兩個名額,讓底下在坐的您們,用自己的方式來詮釋這本無字圖文書。當然,您也可以文情並茂或加上肢體語言,讓故事更精彩。國內另一位繪本作家陳致元的無字繪本《想念》,故事裡的主角透過夢境回到熟悉的童年。雖然這是一本無字繪本,卻囊括了國內許多繪本的獎項。

繪本在取材上,通常是用具象的人物或動物,去表達抽象的想法。尤其是學龄前的兒童,還沒有認識太多文字,他們對自然界的一切感到好奇。這就像在《百年孤寂》(Cien años de soledad)裡,邦迪亞(Buendía)上校對他的兒子說的一句話「這個世界很新,所以都還要伸手去指。」小朋友最常伸手去指問這是什麼?那是什麼?為什麼?繪本通常也就是在處理這些問題,去幫小朋友從陌生到熟悉,初步熟悉人類社會的事物。所以在創作的題材上,就有可能處理到親情、友情、害怕、死亡…等等,而繪本通常是大人寫和畫的,所以創作者就必需思考如何讓具體的東西去表達抽象的意思,抽象的東西具體化。平常我們已非常熟悉的事和物,透過主角或故事的轉化,讓熟悉的事物有足夠吸引人的新意。例如:知名繪本作家賴馬的《早起的一天》,他以豬為主角,透過繪本讓小朋友認識家族的成員。一樣在陳述「家」的這個概念時,不同的年齡層就有不同處理方式,像在《藏起來的房子》(The hidden house)中,講述的就是房子、家和家人的關係,這可能就比較適合學齡兒童來閱讀。這就是「同中求異→陌生化(熟悉化)」,將原本我們非常熟悉的事物,用陌生的手法去處理它,這對創作者是有一些的難度,同時也得考慮適閱的年齡層。再來我以《到烏龜國去》來談一下「異中求同→熟悉化(陌生化)」,我想龜兔賽跑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。兔子和烏龜最大的差別在於速度,但是當兔子到凡事慢慢慢的烏龜國旅行時,情況就不像龜兔賽跑的情節了。經過這趟的旅行,兔子也會開始去思考,調整自己的步調。這樣的故事套用在我們的生活中,對於不同生活步調的方式,也能多一份理解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