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不管是她原本喜不喜歡珍珠奶茶這件事,影片會不會告訴我們答案?不會。在我生工所畢業時,自覺我灰色什麼都可以的性格,也就是沒有黑或白那麼絕對,如果就這樣去操作水庫,因為我隨性的決定,可能會因此影響到各位。於是,我決定去學編劇,課堂上有位長相清秀的同學叫夏子晴。經我一問之下才知道這是她的筆名,夏也非本姓。於是我就好奇地問她是不是喜歡夏天?又問了為什麼?她僅回了:「我是春天生的,秋天得到小兒麻痺。」但她還是沒有回答我為什麼喜歡夏天啊!或許你會想,春天沒來她就不會出生,秋天也就不會得到小兒麻痺了。又或許秋天還沒來前,夏天時她仍有是健康的……。留白沒有給答案的地方,就自己想,或許每個答案都是最對的。這段影片也是把填字權給了觀眾,由你自己詮譯和創造。也就是它創造了可以被創造的標準答案,於是,評審們會認為答案應該和我想的差不多喔!雖然這部影片拍得沒有什麼電影的技巧,但其中的留白有別於一般組別,所以才有最後翻盤的結果。
看了兩段影片,接著我們來看看兩段文字。先來看一下大陸詩人葉輝的詩〈流浪漢〉「流浪漢遠遠地看著一個塑制警察,他看到它一動不動,認為那是真的,他的行乞路線有了變化。他走到我的窗下說:求求你給點吧,我剛才被一個民警揍了。」這是某年我在機場候機時拿來翻閱,看過也就往行李箱一丟,起飛前,看著窗外的公安走來走去,這時我懂了。有些創作是創作給最理想的讀者讀的,因每個人的環境背景不同,所能解讀的內容也就有所差異,「民警」也就是他們最大的惡漢或強盗。再拿王文興的短篇小說〈最快樂的事〉來說,在我還沒看到小說內容之前,就有朋友告訴我它的故事情節了。他如是說:「有人告訴故事裡的那個年青人:『做愛是天底下最快樂的事』。18歲時,他到了妓院尋歡,事後發現原來也不過如此,於是他就自殺了。」再當我看到故事的內容時,不免有些疑惑。「寒冷的上午,爬進樓下的街,已經好幾句鐘。這個年青人睜開眼,仰對天花板呆視良久。他套上毛衣,離開床上的女子,向一扇掩閉的窗戶走過去。他垂視樓下的街;高高的前額,抵住冷玻璃。冰冷,空洞的柏油馬路面,宛如貧血女人的臉。天空灰濛,分不出遠近的距離,水泥建築物皆停留在麻痺的狀態。同樣的街,天空,建築,已經看了兩個多月,至今氣候仍沒有轉變的徴象。『他們都說,這是最快樂的事,but how loathsome and ugly was!』他對自己說。幾分鐘後,他問自己:『假如,確實如他們所說,這已經是最快樂的事,在沒有其他快樂的事嗎?』這年輕人,在是日下午自殺。」故事中只有一個中性的名詞「女子」,也沒有翻雲覆雨的描述,這也可以被解讀為:歡場女子、女朋友或媽媽。但作者以留白的方式,給了讀者足夠的想像空間。也就是說一旦有了描述就沒有想像的空間,也可能摻雜著生命的經驗,這就像澎湖的雙心石滬,有入口大出口小的特性。底下,我們來聽一首歌「我的爹他總在喝酒,是個混球,在死之前,他不會再傷心不再動拳頭。他坐在樓梯上面,已經蒼老已不是對手。……,姐姐我看見你眼裡的淚水,妳想忘掉那污辱妳的男人到底是誰,……,哦!姐姐,我想回家,牽著我的手,我有些困了。哦!姐姐,帶我回家,牽著我的手,你不用害怕。」曲名叫〈姐姐〉,聽出現實之外是什麼?沒錯,看起來是有這麼一回事,如果平舖直述:姐姐被他們的父親性侵後,於是帶著他離家出走,這樣也太白了。這裡留白的部份,其實是個不能說的秘密。以情感出發,解答也必在其中。歌詞中,父親、姐姐和他之間,強者與弱者的互換關係。雖沒明說,卻能充份感受。
再來我們看一下陳黎的俳句〈小宇宙〉「一顆痣因肉體的白,成為一座島:我想念。你衣服裡波光萬頃的海。」留白的程度我以一顆星表示,這首句有哪裡比較不合裡的地方?對,冒號在詩比較少出現。我用數學的比例擴分的概念會比較容易懂,1:3=3:9,作者巧妙地運用文學中譬喻的手法,也就是痣:肉體=島:海,將現實的想像變大。我們就來講一個「神秘、出乎常情」的短篇小說,巴西作家羅薩(João Guimarães Rosa)1962年的〈第三個河岸〉。故事內容是以一位少年的視角去描述:「原本是幸福的家庭,正直可靠的父親,某天突然買了一艘船,划到河的中央後,從此就不回家了。家人誰也不知道為什麼,他就這樣過著沒有父親的日子。數十年過去,某天他決定來到河邊喚回年邁的父親,但當船慢慢划動時,他卻被父親的樣子嚇到了,因為他的父親好像已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,他就這麼逃開了。在這之後,再也沒人見過他的父親了。在這次的挫敗和自責之後,……他知道為時已晚。所以他留在沙漠裡自我放逐,盡量縮短生命的長度。」故事說完了,你一定覺得這個故事到底要傳達什麼?這樣的故事情節,通常會被歸納為卡夫卡式或魔幻寫實文學類,但它其中有些東西是可以被解讀的。我們試著找出其中的不合理:第三個河岸、父親買船、逃走和沙漠。再利用比例擴分的概念1:2:3=3:6:9,父親:oo:河=兒子:道德上背叛了父親:沙漠。圈圈是否就是他父親有說不出口的秘密和自責,所以選擇了自我放逐?這可能是對的答案其中之一,但我們也發現故事情節中,「因果」和「時間」的不對稱。也就是說這個因或許僅是道德上的遐蚩,卻造成無以抹滅的果;一瞬間的念頭,卻需要用近半輩子的時間來贖罪。而這不能說的秘密,也就是小說或電影裡的留白,而這留白是和形式及內容緊密結合的。
在《小說課:折磨讀者的秘密》書中,解讀37篇小說,我如何知道這些方法的?課堂上,學生交的報告,如果從Google上拷貝下來的大多是泛泛之論。我要他們學習的是帶有一點創造或發明,又可能說服自己的解答。如問我如何寫小說?老實說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,就像你問村上龍和村上春樹也們如何創作,村上龍可能回答:「我是先將它們畫成一幅畫。」村上春樹可能回應:「我先找出一個字,再接另外一個字。」一個是有規劃的,而另一位可能是隨性的。如問一樣是日本作家的芥川龍之介和三島由紀夫,得到的答案可能又不一樣了。比例擴分的方法,雖然我會拿來分析作品,但不會這麼寫。我想的是提供一種可能的方法,但並非創作的唯一方怯。或許會比較快從九流變成三流,但可能永遠都是三流。畢竟文學和藝術一樣,有努力或許還可以,但不保證傑出。多年前李安的《臥虎藏龍》得到奧斯卡最佳外語片,我想最不爽的應該是香港導演們。試想論武俠片的產量或技術,我們沒有一樣贏得了。我要再三強調的是,這部片贏在故事背後的文化和文學領域,重要的是評審對中華文化淵源的好奇和想像。讓這部片子是可以被拿來欣賞,也可以解讀其中的文化意函。就如馬奎斯所說的:「每篇好小說都是這個世界的一個謎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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